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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、陳垣的生平及其活動

陳垣,字援庵,幼年曾名星藩,青年時的筆名分別是錢、錢罌、謙益、謙、艷、蔚、宗、益等。後來一度用名援國,還曾字圓庵,別號圓庵居士。1880年11月12日出生於廣東省新會縣石頭鄉富岡里。新會位處珠江三角洲西部,歷史上出現了明代理學家陳獻章、近代啟蒙家梁啟超這些著名人物。早在宋元之際,陳垣的祖先已經在新會定居。陳垣的祖父陳海學在1850年代,離開家鄉前往廣州,創立陳信義藥材店。陳海學有九個兒子,第五子是維啟。他又叫陳田,別字勵耘,有兩子四女,陳垣即其長子。1885年,陳垣的三伯父陳維舉病逝,他沒有子嗣,家人安排陳垣入繼。陳海學逝世後,陳維啟繼承父業,成為藥材商人,於廣州經營藥店,後來在湛江和香港開設分號。家族的藥材生意,不僅保障了陳垣的物質生活,並且對其學習提供了重要的財政支持。

幼年的陳垣已經接受母親的教育。五歲的時候,其父親將他從新會接到廣州,並送往私塾讀書。1892年,十二歲的陳垣轉往閩漳會館內的一座學館學習。有一次在老師的書架上,發現了張之洞的著作《書目答問》。該書是書籍目錄,內容分經、史、子、集四類,每條類目依次列出書名、卷數、作者、版本,並且說明何者是最佳版本,指出讀書門徑,適合初涉學問的讀者。陳垣對該書愛不釋手,反覆背誦,並根據書目購買書籍閱讀,開始了從目錄學途徑,進行讀書和治學。繼後陳垣又接觸到《四庫全書總目提要》一書,該書由清代紀曉嵐主編,是一部大型的目錄書籍,除列舉書名、卷數、作者和版本外,還附錄成書過程和內容提要。通過《四庫全書總目提要》,陳垣知道了四書五經以外的其他典籍,掌握了古籍文獻的基本情況。從此他在書齋裏自修學習,這段經歷對其治學生涯產生影響,陳垣表示「在三年時間(十五歲至十七歲)裏看了讀了不少書,打下初步基礎。」

1897年,陳垣前往北京參加科舉考試,但是因八股文不合規範而未能中榜。翌年在廣州擔任蒙館教師。直到1901年,才以優異成績考取秀才功名,次年成為廪生。1903年,清政府改革科舉,廢除八股文,不過陳垣卻決定從二十四歲起拒絕參與科考,立志進行學術研究,並投身現實社會政治。1904至1905年,國內出現反對美國歧視華工的浪潮,陳垣積極回應,加入廣州的反美愛國組織,還與當地人士共同創辦《時事畫報》,在該畫報發表文章,進行輿論宣傳,引發廣州政府搜捕畫報成員,陳垣被迫返回新會。1907年重回廣州,同時考入由美國教會所興辦的博濟醫學院,修習西方醫學,希望透過醫學救國救民。由於學校歧視中國師生,陳垣憤然離校,1908年與人合辦廣州光華醫學院,在該醫學院繼續學業,其間還開展了中國醫學史研究。兩年後順利畢業,留校任教。1911年初,廣州反清革命氣氛高漲,陳垣與革命志士出版《震旦日報》及其副刊《鷄鳴錄》,更參與三月二十九日廣州起義的籌備工作。自此他逐漸踏上棄醫從政的道路。同年辛亥革命成功,中華民國於1912年元旦成立,稍後進行了國會選舉,陳垣獲得眾人推選為眾議院議員,翌年三月應邀前往在北京舉行的首屆國會會議,結束其廣州生涯,展開了人生另一個的新階段。

到達北京後,陳垣認識了交通系的梁士詒。1914年,袁世凱下令解散國會,陳垣被免去議員一職,直至1916年8月才恢復議員身份,從1913至1923年十年間,陳垣前後三次擔當眾議員,而參與在曹錕操縱下的國會選舉使他最感到遺憾。此外,陳垣亦先後在梁士詒主持的全國稅務處、公債局、毛革改良會等機構任職。1921年12月至1922年5月則擔任教育部次長。在北京的從政經歷促使陳垣遠離政治,專心於教學和研究。他表示「眼見國事日非,軍閥連年混戰,自己思想沒有出路,感到生於亂世,無所適從,只覺得參加這樣的政治是污濁的事情,於是就專心致力於教學與著述。」由1917至1948年間,陳垣服務多個文教機構,包括北京圖書館、清室善後委員會、故宮博物院、北京大學、燕京大學、北平師範大學、輔仁社、輔仁大學、中央研究院。兼且創辦孤兒工讀園和平民中學。當中以任職輔仁大學,對其挑戰最大。輔仁大學在1927年由天主教人士創立,1929年陳垣成為該大學校長。1937至1945年抗日戰爭期間,北京淪陷,陳垣堅守輔仁,繼續辦學,學生不斷增加,學校面對沉重壓力。與此同時,學校又受到日本政府和漢奸的監視和騷擾,部分師生甚至被他們迫害。陳垣經常對學生說要從外國人手上,把漢學研究中心搶回來,因此在繁重工作之餘,他仍堅持進行學術研究,探討中國宗教史、中外關係、文獻典籍、避諱問題和編制中西曆表,著作成果甚多,部分成果如《元西域人華化考》更震動中外學術界,是其史學研究的黃金時期。抗戰時期遭遇對陳垣的史學研究造成很大衝擊,他指出「從前專重考證,服膺嘉定錢氏,事變後,頗趨重實用,推尊昆山顧氏,近又進一步,頗提倡有意義之史學。」所謂「有意義之史學」,就是表揚中國歷史上有民族氣節的人物,抨擊向敵人投降的民族敗類,藉以激勵國人的抗日意志,反抗日本人的統治。

抗戰勝利後,不久爆發國共內戰,國民政府的種種表現,例如對百姓財富的巧取豪奪、大小官僚的貪污腐化,以及對學生運動的暴力鎮壓,使陳垣對國民政府越來越不滿,同時亦開始留意中國共產黨。隨著對中共的認識與日俱增,他決定留在北京,迎接新中國的來臨。1949年5月11日,《人民日報》刊載了陳垣的〈給胡適之一封公開信〉,他表示「我知道新生力量已經成長,正在摧毁著舊的社會制度,我沒有理由離開北京,我要留下來和青年們一起看看這新的社會究竟是怎樣的。」為了進一步了解新政權,陳垣主動閱讀馬克思、列寧和毛澤東各人的著作。新中國建立後,還參與了政府發動的土地改革運動和教師思想改造運動。1952年,輔仁大學與師範大學合併為北京師範大學,陳垣獲任命為校長。此外,亦擔任中國科學院歷史研究所二所所長、《歷史研究》編委會委員、中國史學會理事、中科院哲學社會科學部委員、國務院科學規劃委員會古籍整理出版小組成員等。1959年1月,陳垣加入中國共產黨,當時他已經是七十九歲。學術研究方面,陳垣繼續撰寫文章,並在助手的協助下,重新修訂大部分舊作。1966年5月文化大革命爆發,北京師範大學教授被虐待和迫害。當年毛澤東曾對人說「這是陳垣先生,讀書很多,是我們國家的『國寶』。」由於這一番話,陳垣在文化大革命中沒有受到嚴重迫害,不過他被迫停止所有學術研究,終日閉門不出,精神日趨苦悶,健康情況每況愈下,終於在1971年6月21日於北京病逝,享年九十一歲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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